湖光塔影
宗璞
�、購难鄨@離去的人，難免沾染些泉石煙霞的癖好。清晨在翠竹下讀書，黃昏在楊柳岸邊散步，習慣了，自然覺得燕園的朝朝暮暮，和那一木一石融在一起，難以分開。燕園的諸般景色中，最不能忘記的，大概是那湖光塔影的畫面了。但若真把這幅畫面落到紙上，究竟該怎樣著筆，我卻想不出。
�、谛r候，常在湖邊行走。只覺得這湖水真綠，綠得和岸邊叢生的草木差不多，簡直分不出草和水、水和草來。又覺得這湖真大。在湖岸邊看著魚兒向島游去，水面上形成一行行整齊的波紋，“魚兒排隊!”我想。夜晚，在夢中，我便也加入魚兒的隊伍，去探索小島的秘密。
③一晃兒過了幾十年。我在經(jīng)歷了人世酸辛之余，也已踏遍燕園的每一個角落，領略了花晨月夕，四時風光。未名湖，湖光依舊。那塔，應該是未名塔了，最讓人難忘的，是它投在湖水上的影子。晴天時，岸上的塔直指青天，水中的塔深延湖底。湖水一片碧綠，塔影在湖光中，檐角的小獸清晰可辨。陰雨時，黯云壓著岸上的塔，水中的塔也似乎伸展不開。雨珠兒在湖面上跳落，泛起一層水汽。塔影搖曳了，散開了，一會兒又聚在一起，給人一種迷惘的感覺。霧起時，湖、塔都籠罩著一層層輕紗。雪落時，遠近都覆蓋著從未剪裁過的白絨氈。
④月夜在湖上別有一番情調(diào)。湖西岸有一座筑有鐘亭的小山，山側(cè)有樹木、草地和一條小路。月光在這兒，多少有些局促。循小路轉(zhuǎn)過山角，眼前忽然一亮，只見月色照得一片通明，水面似乎比白天寬闊了許多，水波 甲 月光不知流向何方。那北岸樹叢中的燈火，很快顯示了湖岸的線條，透露了未名湖的秀雅風致。行近岸邊，長長的柳絲 乙 著月色湖光。水的銀光里是挺拔的塔影，天的銀光下是挺拔的塔身。這地面上留住的月光和湖面上的不同，湖面上的閃爍跳躍，如同樂曲中輕盈的拔弦;地面上的迷�？侦`，卻似水墨畫中不十分均勻的筆觸。
�、菅窎|行到一座小石橋邊，向右折去，是一潭與未名湖相通的水。水面不大，三面山坡，顯得池水很深。山坡上樹木茂密，水邊石草雜置。月光從密樹中照進幽塘，水中反射出冷冷的光，真覺得此時應有一只白鶴從水上掠過，好為那“寒塘渡鶴影，冷月葬詩魂”的詩句作出圖解。
�、蘩湓掠兄斈芨嬖V我們從建園起這里發(fā)生的種種悲劇。鶴影詩魂，難逃魔掌，更不說這湖山中滲透的民脂民膏，埋葬著的累累白骨了。這園原名淑春園，是乾隆年間權(quán)臣和珅的私產(chǎn)。“芳園筑向帝城西”，那時頗有些達官貴人在這一帶經(jīng)營園圃。燕園北部的鏡春、朗潤、鳴鶴諸園，都是私人園林，現(xiàn)已融入燕園，成為一體。
⑦從那幽塘邊上行，到了千百竿翠竹掩映的臨湖軒，那便是當初燕京大學的神經(jīng)中樞了。燕大于一九二六年從城內(nèi)遷此。同年，在抗議北洋軍閥賣國行徑的游行中，便有燕大學生慘遭殺害。三十年代中，多少滿懷革命理想的青年，離開了湖光塔影奔向延安;四十年代中動蕩、憂慮、苦痛和歡喜的歲月，雖然沒有給這里的景物留下痕跡，卻鐫刻下了無數(shù)仁人志士浴血奮斗的足跡。
⑧又是清晨散步，向湖中的島眺望，那白石船仍靜靜地停泊在原處，樹木只管各自綠著。在那濃綠中，一架射電天文望遠鏡赫然擺在那里，仰面向著天空。有的朋友認為它破壞了自然的景致，而我卻覺得它在湖光塔影之間，顯示出人類智慧的光輝，兒時的夢又在眼前浮起。
�、岢了剂似�，未名塔的背后已是一片朝霞。這時卻只有兩個七八歲的學生在湖邊。他們不知從何時起，坐在岸石上，聚精會神地觀察水里的魚�！翱�!魚!魚排隊!”他們高興地大叫大嚷，一面指著水面上整齊的一行行波紋，波紋正向小島行去�！膀T魚探險去吧?”：茂不由得笑問�！澳阍趺粗�?”他們沖我眨眼睛，又趕快去盯住大魚。我不只知道這個，還知道他們的夢。
�、馕遗麓驍_他們，便走開了。信步來到大圖書館前。圖書館四層樓頇周圍鑲嵌的綠琉璃瓦在朝陽的光輝里閃閃發(fā)亮。這里終日座無虛席。每天清晨，總有許多人在門前等候。有幾次，別出心裁的年輕人用鼓鼓的書包排成了長長的隊伍。
⑾這時，我雖不在未名湖畔，卻想出了一幅湖光塔影圖。湖光、塔影，怎樣畫都是美的，但不要忘記在湖邊大石上畫一個鼓鼓的半舊的帆布書包。
(選自京華出版社《仁山智水》，有刪改)
20.請根據(jù)第④段景物描寫的意境，從下面兩組詞語中，各選出一個恰當?shù)脑~語，分別填人
甲、乙兩處，并任選其一分析運用之妙。(3分)
�、偌滋帲� (載著、推著)
乙處： (搖曳、舞動)
�、诿钐帲� 。
21. 文章中多次寫到“夢”，“夢”的含義是什么?作者寫“夢”的用意是什么?請按要求填空。
(4分)
①“夢”的含義是：既指 ，
也指作者、兩個孩子探索 。
�、谧髡邔憽皦簟钡挠靡馐� 。
22.作者在文章末尾說：“湖光、塔影，怎樣畫都是美的，但不要忘記在湖邊大石上畫一個鼓
鼓的半舊的帆布書包�！闭埜鶕�(jù)全文內(nèi)容，談談你對這句話的理解。(6分)
答：
23.仿寫下面的句子。(3分)
例句：這地面上留住的月光和湖面上的不同，湖面上的閃爍跳躍，如同樂曲中輕盈的拔弦;地面上的迷茫空靈，卻似水墨畫中不十分均勻的筆觸。
仿句：
24.下列對這篇散文的理解和賞析，正確的兩項是(6分)
A.本文講究布局謀篇，以作者的行蹤為經(jīng)線，以燕園的湖光塔影為緯線，寫景、敘事
穿插自如。
B.在文章第③段中，作者以清新自然之筆，將湖光塔影的四季景象與自身的人事酸辛
相照應。
C.詩句“寒塘渡鶴影，冷月葬詩魂”虛實結(jié)合，其中“寒塘”“冷月”隱喻造成悲劇
的黑暗社會。
D.作者寫兩個孩子沐浴在一片朝霞之中，寓意深遠，象征著祖國的未來如滿天早霞蓬
勃興旺。
E.燕園的“湖光塔影”既具有自然之美，更蘊涵著豐富的文化內(nèi)涵和厚重的歷史內(nèi)容。
20.①甲：載著;乙：搖曳。②分析：示例一：“載著”形象地表現(xiàn)出滿湖月光，隨水
波輕漾的景象。示例二：“搖曳”生動地表現(xiàn)出輕拂的柳絲映照在湖光月色里，柳姿、
湖光、月色隨輕波蕩漾的景象。(3分，一空2分;分析文字不拘，意思正確即可)
21.①既指作者兒時做的探索小島秘密的夢，也指作者、兩個孩子探索未知奧秘的夢想。
②湖光塔影秀雅迷人的燕園，還是喚起孩子們(或年輕人的)人生夢想、啟迪他們智慧
的搖籃。(4分，一小題2分，文字不拘，意思正確即可)
22.①美麗的湖光塔影是燕園的象征，表現(xiàn)了燕園的自然之美。②鼓鼓的半舊的書包代
表著一代代不斷追求人類智慧的燕園學子(或燕園學子孜孜以求的精神)。③湖光塔影
與書包相結(jié)合的畫面，揭示出燕園積淀著豐富的歷史人文內(nèi)涵(或它是中國文化知識、
人文精神的圣殿)。(6分，答對一小點2分，文字不拘，意思正確即可)
23. 略。意思正確，句式相同，修辭手法一樣即可得分。3分。
24.C、E(A.本文以時空交錯的行文方式，穿連起湖光塔影、人文歷史;B�！昂馑�
影的四季景象與自身的人事酸辛”不相照應;D.牽強附會)(6分，一項3分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