隨筆散文：風再起時

　　如果沒有風，星星還會滑落嗎？夢里，我劃著小船，在大海里打撈昨夜滑落的那顆星星。

　　如果沒有風，云朵還會漂泊嗎？清晨，我背上背囊，如同天空無根的流云開始漂泊遠行。

　　如果沒有風，雨絲還會墜下嗎？初晴，我追逐彩虹，看它是否在山的那邊探頭入海鯨飲。

　　如果沒有風，葉子還會凋零嗎？深秋，我跋山涉水，欲在南國尋覓失落的春色是否回家。

　　如果沒有風，雪花還會飄飛嗎？絕嶺，我攀上云端，只為一探九天仙女可在播撒著白花。

　　如果沒有風，淚水還會恣肆嗎？抬頭，我閉上眼睛，讓雙瞳中不再飄來無孔不入的飛沙。

　　——題記

　　喜歡風。喜歡風的自由，無拘無束。喜歡風的流浪，任意東西。風，來去無蹤，了無痕跡。

　　曾經(jīng)幻想著，住到一間山巔的屋子里，有清晨的罡風拂過樹梢，讓午后的清風翻動書頁，隨日間的暖風游走指間，伴月下的涼風撥響琴弦......

　　小時候，張開雙臂，奔跑在大運河邊時，我渴望能是一陣風。少年時代，奔跑在太湖邊時，我已經(jīng)快得象一陣風。長大后，我曾經(jīng)最大的夢想，就是象風一樣去流浪。

　　家里兩兄弟，讀書的時候，我哥沒哪一科不是100分的，除了體育；而我恰恰相反，難得有哪科是100分的，除了體育。愛好有許多許多，可如果一定要說我這一生最大的愛好是什么，那一定就是運動。在高中的'時候，我甚至每天都會做2000個俯臥撐，1500個雙杠雙臂屈伸，1000個引體向上，1000個下蹲起立，不做完都感覺不舒服，渾身不自在�，F(xiàn)在想起來都有些不可思議，當時是怎么做到的。

　　而在各種運動中，我最喜愛的無疑就是跑步。在22歲100公里徒步暴走受傷之前的那段日子，是我一生中精力最旺盛的時候。白天上班，來回7公里，我是跑步；晚間上夜校，來回12公里，還是跑步。家住8樓，有電梯，但我從來不坐，全是一路狂奔而上，而且不在家門口停，一直沖上了樓頂。在樓梯上，許多時候還會正著蹦、側(cè)著跳、倒著跑，耍盡各種花樣，精力好得不得了。

　　那時候，我的夢中，常常會長出一雙翅膀飛翔。那時候，生命中一個最大的夢想出現(xiàn)在了腦海：我要徒步走遍中國！

　　只是自從那徒步100公里走回來后，人生中這個最大的夢想就此破滅。徒步回來后，兩只腳疼得根本沒法著地，每走一步都象在刀尖上起舞般痛楚。以為還會象之前運動太劇烈一樣，歇個一星期就沒事了�？赏耆珱]料到的是，回來后小腿和腳踝一痛就是一年多，兩只腳底板更是痛了許多年。

　　一生中，冒過許多的險，挑戰(zhàn)過不少的極限，從來都安然無恙，怎么都沒想到過會栽在這次再普通、平常不過的行走上。朋友說，人的惰性會起一種自我保護作用，一個人性格太堅強，注定會受到傷害。

　　回來后，一天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雙腳疼痛，一開始并沒有放在心上。可到后來，腳痛完全沒有停歇甚至減緩的跡象，這才真的讓我慌了神，我可不想讓徒步中國的夢想就此破滅。病了，我從來都不吃任何藥，什么病我都讓自身激發(fā)抗體，讓身體的自愈能力去發(fā)揮作用，可這長久的疼痛，終于讓我按捺不住了。于是，去各類醫(yī)院，看各種醫(yī)生，連民間的老中醫(yī)和傳說的中的氣功大師也找過了，甚至還吃了幾個月的大黑螞蟻。可一切完全無效，雙腳的疼痛依然如故。

　　徒步中國，這個生命中最大的夢想離我漸行漸遠，連日常走路都隱隱作痛的雙腳，如何能夠承受得起萬里獨行？可我至今沒有后悔過這次100公里的暴走。只是當時知識量太少，不懂得選擇一個更涼爽的天氣出行。天氣冷的話，雙腳的耐受力會強很多，也許走下來就不會有事。而行走途中，也沒有掌握好節(jié)奏，不但全程以最高速前行，中途也沒有任何休息，連水都沒有喝過一滴。我想，如果當時分段休息一下的話，當不至于會受如此長久的傷。

　　這次簡簡單單、平平常常的100公里行走，就此改變了我的一生。之前夢想著要用雙腳走遍中國的我，一直希望能象風一樣去流浪，而不為任何一朵云去停留，從來沒有想過以后要結(jié)婚，更沒想過會有孩子。而這一切，從我安下心來看書后都改變了。

　　我這人極端好動之外，性格卻是極端地安靜。不能像風一樣奔跑了，也能靜下心來看風中的葉子。我喜歡走到一樹樹葉子下面，老僧入定般地看一本本大部頭的書，讓陽光透過葉子篩落一地、一身的斑駁光影。那些年，一個人，安安靜靜地看了許多的書，各門各類，胡七雜八。生命，沒有為我啟動行萬里路的旅程，卻為我打開了讀萬卷書的契機。

　　腳弄傷了無法恢復，沒有了拋開一切真正踏上萬里路的能力，但每年還是會千方百計找時間、找機會出去到處游走一下大好河山，也算勉強滿足了對流浪、對遠方的渴望。不過，體內(nèi)渴望運動的細胞并沒有歇下來，會參與到不用奔跑的各種運動當中去，但不跑步的話，許多時候還是會憋得很難受。單位每年春節(jié)前都會有環(huán)島跑，于是忍不住還是參加了。所幸腳也不是一年四季都痛，偶爾也有基本不痛的時候。在這十幾年中，只要雙腳不痛，跑下來冠軍總還是我的。只是因為不能事先訓練，離當年把第二名甩得影子都找不到的狀態(tài)已不可同日而語了，往往要拼了命才能得第一。

　　每次跑完環(huán)島跑后，往往雙腳又要痛上二、三個月。所以，劉翔受傷后的心情我是很能理解的。跑步于我，只是一個愛好；對劉翔來說，卻幾乎是全部。有著腳傷的時候，根本沒法訓練，即使能訓練也沒法上量；量一上去，腳就會鉆心地痛。而量不夠的話，成績根本就不可能提高，只會下滑。劉翔的腳，怕是找遍全世界最好的醫(yī)生，也沒法完全治好的了。

　　光陰如流水般逝去，轉(zhuǎn)眼20年都快過去了。原以為再也好不了的雙腳，這些年已經(jīng)越來越少痛了。最近兩年來，腳底板也就痛過一次，不舒服了一個月左右�？磥�，時間才是最好的醫(yī)生。

　　年前，為了參加單位的環(huán)島跑，我在小區(qū)前的體育場嘗試著練了起來。慢慢跑了開來，漸漸放肆起來，感覺腳底已經(jīng)沒有了多年來已經(jīng)習慣了的絲絲隱痛。再不用畏畏縮縮不敢上量，雙腳可以放開來瘋跑。伸開雙臂，又再找到了風的感覺，找到了飛翔的感覺。

　　比賽過些天要開始了，想看看自己的狀態(tài)，于是用秒表測了一下速度。秒表居然顯示，比年少時的校紀錄還快了三秒。我不太敢相信，于是又跑了一次。雙足點地、輕靈如風，腳步毫無阻滯，測試結(jié)果還是完全一樣。

　　可惜因為亞運整飾工程，單位所在的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的沙面島，把內(nèi)街全換成了凹凸不平的小石塊鋪砌成的地面，來制造一種復古的歐陸風情。為防出現(xiàn)受傷現(xiàn)象，環(huán)島跑比賽給取消了，改成了大隊人馬瞎起哄地跑上一圈。從此，只怕再也不會有環(huán)島跑比賽了。

　　只是，這有什么關系呢？

　　風已回來，翅膀又再可以飛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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