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瓣心香抒情散文

　　昨夜，一夕風(fēng)雨，黎明，幾許涼意。聽著傘頂零落的雨聲，踏著積水，淌過日日走近的小樹林細(xì)數(shù)滿地的落蕊，微風(fēng)過處，清冷中一絲熟悉的幽香沁入心脾。難道，這邊遠(yuǎn)的南疆之地也有我熟悉的舊物么？循著香，借著微光，我尋著了她那瑩潤而又狹長如玉的花瓣。呵——玉蘭！果然是她。我熟悉的玉蘭，記憶中的玉蘭。

　　記憶中的玉蘭在賣花女清脆的叫聲里，在那用潔白毛巾覆蓋的托盤上，在我的衣襟上。也是一樣的雨后清晨。外婆卻早早起床為我們準(zhǔn)備了豐盛的早餐。熱騰騰的泡飯，脆生生、甜酸酸的醬黃瓜，香噴噴的荷包蛋……童年的我躺在被窩里，聞著陣陣香味，迷迷糊糊只聽得亭子間木樓梯上上下下的腳步聲，弄堂口遠(yuǎn)遠(yuǎn)近近賣早點的或高亢，或渾厚的叫賣聲。偶爾夾雜著幾個小姑娘清脆的聲音回蕩在弄堂外“玉蘭花要哇？！玉蘭花要哇？！”這五個字原本是再簡單不過的叫賣詞，但以吳儂軟語借這樣清脆甜潤的嗓子叫出來，卻平平仄仄，格外悅耳，格外動聽，格外誘人。玉蘭花？就是昨天隔壁小姐姐掛在胸前那香香的小花嗎？”外婆，儂（上海方言，即“你”的意思。）聽，玉蘭花，阿拉（我）也想要一朵，老香嗯（她香噢）！“好啊”，阿拉小囡也懂喜歡玉蘭花了！”于是，我拉著外婆的手快快地下得樓來，直直地向那幾個賣花女走去。她們在清冽的風(fēng)中現(xiàn)出明媚的笑顏，“小囡囡，儂要一枝哇？”我用力地點點頭，賣花的小姐姐彎下身來，只見一塊潔白的毛巾覆在她手中的托盤上，只留一角向外翻出，留得一片幽香招徠路人。輕輕揭開毛巾，那香更馥郁了，一朵朵細(xì)長如指、鮮潤如玉的玉蘭花一份是兩朵一枝，兩朵一枝用細(xì)細(xì)的鐵絲穿在一起，整齊地臥在盤中，每一枝都那么潤澤，每一枝都那么芬芳，要哪一枝呢？小姐姐為我細(xì)心地挑出一枝，輕輕放入我攤開的掌心。啊，這細(xì)長瑩潤的玉蘭花就是我的了，我小心翼翼地捧著她給外婆。接過玉蘭，她細(xì)致地將它斜扣在我衣襟上。“好啦，阿拉（我們）回家去了，臉都凍紅了�！睂⑹址旁谕馄艑挻鬁嘏�的手掌中，昂著頭一搖一晃地往回走�！靶∴锢舷惆�！”“喲！戴玉蘭花老漂亮噢！”大人們親切地拍拍我的頭。我則喜孜孜地抬頭看看外婆，她愛憐地摸摸我凍紅的小臉，笑著牽著我上樓……這一切，定格在我童年回憶的最深處。如今，外婆也已作古，當(dāng)一切喧鬧的、沸騰的物象都漸漸遠(yuǎn)去，留下的就只有一縷幽香，一縷往日溫情的幽香，一縷“夢里不知身是客”的幽香。

　　今宵酒醒何處？錯愕間，我腳底一滑，跌坐于地，一樣的清晨，一樣的幽香。夢里的路，有外婆溫暖的大手牽引著我，品著香，嘗著愛，快樂而無憂：腳下的'路，耳畔是滴滴雨聲，身畔是蕭蕭輕風(fēng)，仰望匹合，獨愴然一人矣。

　　在這人世間，有些路是非要一個人單獨去面對，一個人單獨去跋涉的。路再長再遠(yuǎn)，再難再險，也是獨自默默地走下去。在這條長路上，在尋覓的過程之中，付出的和得到的常常無法預(yù)料。我逐漸變得猶疑與軟弱起來，仿佛已開始忘記我要尋找的到底是一些什么了。

　　對于眼前的處境，對于自己的改變，心里總有一種莫名的慌亂與不安，在這條遙迢的長路上，我能不能有足夠的智慧來越過眼前的困境？能不能重新得到一片溫馨寧靜的天空？能不能重新?lián)碛心欠葑非笸昝赖男那�？還有，我那向往已久的那一瓣心香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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