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時間借走的自由散文
那天，我背起簡單的行李又出門 了。在門前梧桐樹下的矮凳子上，我看見母親孤單的坐在那里。
我很想走過去，拍一下她瘦削的肩膀。像兒時的我將小小的腦袋，靠在她溫暖柔軟的懷里一樣，抱一抱她。
但是我不忍心，不忍心再去用目光撫摸風(fēng)中她的白發(fā)。不忍心看見她嘴唇無助的蠕動，欲言又止，令人心酸。
路一直在腳下延伸，我把母親拋在了身后。記不清生命中有多少次這樣的情形。 但每一次都柔腸百結(jié)，欲罷不能。母親的手很粗糙，卻很輕柔，手指輕輕的拂起我額前的發(fā)絲，目光很慈祥。
母親的眼里閃著淚花，喃喃道：你也有白發(fā)了。
母親給我揪了出來，放在了我的手心。也許我真的老了，但在母親面前，我永遠(yuǎn)也不敢稱老。最多的只是感慨一下人世的滄桑。
在母親多苦多難的歲月里，我的那些挫折顯得微不足道。
其實(shí)我很想對母親說，就讓我留在你身邊吧！然而，光陰卻似流水般流走，這小小的愿望竟成了一種奢想。時間如枷鎖一樣，鎖住了我的自由。
自從那次之后，再回家時，我總會去把頭發(fā)染一下。在母親眼里，我永遠(yuǎn)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，用心去體會母親的善良。
這次離家才一個星期，姐姐就打了電話來，說母親病了，在醫(yī)院里。
我接電話的手居然顫抖了起來。放下手上焦頭爛額的工作，我忘了請假便匆匆的趕回了縣城母親住的醫(yī)院。
病床上的母親很脆弱，一臉蒼白，醫(yī)生在一旁毫不留情面的訓(xùn)斥著姐姐。
你們這些做子女的也太粗心大意了，明知道老人有這樣的病，還讓她過分的受一些刺激，如果再來晚一點(diǎn)，后果就不堪設(shè)想了。
我和姐姐唯唯諾諾的聽著，生怕驚醒了沉睡中的母親。母親有過度的憂郁癥，稍一激動便會抽搐，嚴(yán)重時甚至?xí)＜吧?/p>
母親微微的閉著眼睛，疲倦的躺著，打著點(diǎn)滴。
我走過去，握著母親的手。她依然還昏迷著，手冰涼冰涼的。
我輕聲的喊著母親，她似乎沒有聽見。亦無法感知到我淚滴的'溫度了。
母親的臉色已經(jīng)蒼老得看不到血色。聽姐姐講，醫(yī)生為了找到母親手腕上的靜脈，幾乎翻遍了母親的整條手臂。
冰涼的藥水在母親凸起的血管里流淌著，猶如此刻的時間。緩慢，老邁，接近于停滯。
時間無情的碾過，“借”走了母親身上所有的精髓。只留下連她自己都討厭的軀殼。多年了，母親哪里都去不了。約莫還有更好的地方嗎？或者真是母親的天堂，至少還可以在那里自由的倘佯。
母親醒了，夜已經(jīng)很深。姐姐回家去了，我在病房陪著母親。母親看見我熬紅的眼睛，好生疼惜。
是媽不好，連累你們了。母親的第一句話竟是愧疚的語言，我?guī)缀鯚o地自容。
我什么也沒有說，只悄悄的擦了眼角的淚。握著母親枯燥的手，放在手里，依然還是那么冰冷。唯有那微微跳動的脈搏，才讓我感到母親羸弱的生命還在延續(xù)。
已是農(nóng)歷十月了吧！窗外的月色帶著寒冷，病房外的全封閉涼臺瀉下了一地冰涼的月光。
母親執(zhí)意要讓我去躺一會兒，我哪有睡意。
歲月無情，不光對于母親。就是我，在晨間的鏡里，頓感皺紋的密集。終日奔波，勞累。卻還是輸給了時間，如果時間在充足一些，或者母親再年輕一些，健康一些。我會放棄我手上的事情，好好陪陪母親的。
涼臺上有一個年輕的女人，抱著她生病的孩子，不停的在長廊里走來走去。
寒冷的月光透過窗玻璃微微的照在女人的臉上，隱約可以感覺到她的憂郁和焦急。
她用手不停的拍著孩子的后背，竟是那么溫暖，柔軟，動人。
她碎碎的腳步聲在無似有似無的睡意里沖撞。我甚至開始討厭那女人輕聲吟唱的搖籃曲。
夜間，一個護(hù)士查房。我問：那個女人老這樣走來走去，不影響別人休息嗎？
護(hù)士平靜的答道：在醫(yī)院，這樣的情況早已習(xí)以為常了。小孩子鬧，大人就整夜整夜的抱著，對于小孩，世界上最安全，最溫暖的地方就是父母親的懷抱了。
我不再言語了。突然想起了小時候病了，父親不在家。母親半夜背著我去了鎮(zhèn)上的醫(yī)院。母親一路上不知流了多少汗，摔了多少跤。
看到我安然無恙，母親笑著笑著竟哭了。
那時候，我特別貪戀母親的懷抱。甚至假裝睡著了，賴在母親的懷里，聽母親哼著小曲哄著我。
心被一陣柔柔的情感包裹著，長廊里我不再厭倦那女人的腳步聲。
月亮沉下了樹梢，天快明了。母親卻睡著了，很安詳。一陣電話急促的響了起來，我怕吵了母親，趕緊去了病房外。女人看見了我，歉意笑了笑。
電話是催我回去上班的，我不耐煩的掛了電話，回到病房，母親卻醒了。
是不是又要回去了？母親的神情很無助，讓我莫名的難過。
不是，一個同事打的，問你好呢！我說完，干脆關(guān)了手機(jī)，悶悶的坐著。
要是忙，就回去吧！媽是老毛病了，一會半會也好不了的。母親說著，示意我坐到她身邊去。
我找來了毛巾，用溫水泡了泡，擰干幫母親擦拭額頭，一粒粒細(xì)小的汗珠在母親的額上，發(fā)間閃亮著。
母親閉著眼睛，任我細(xì)心的擦拭著。我甚至想，時間如果能永遠(yuǎn)停留在這一刻。我一定會留下來，陪著母親，守著彼此的歲月。
如果母親的身體能好起來，便再與時間作一次賽跑。
讓彼此的快樂自由飛翔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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