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弦散文

　　往事如柔軟冰冷的手，輕輕撥動心弦，撩起幾縷清音，空曠的胸腔里，回聲經(jīng)久不息。據(jù)說，人的一生會遇到2920萬個不同的人，所以，所有莫名其妙的消失與所有莫名其妙的相遇一樣，充滿著隨機(jī)性。

　　一

　　你好，瘋子！

　　四年級，夏姐姐不見了，沒有死亡，也沒有告別。

　　推門而入的時候，小媽正一臉神秘地指指頭：“聽說她呀，這兒有點問題……”媽媽笑了笑，從手中的毛衣中抬起了頭，看見了我，欲言又止。我知道她們談?wù)摰氖钦l，是夏姐姐。

　　一頭黑直的披肩長發(fā)，烏黑的眼眸里像盛滿了水一樣，亮晶晶的，像極了電視里那些能歌善舞的胡姬。這般好看的人怎么會是瘋子呢！我一邊想著一邊朝她家走去，他會給我好吃的酸奶味的真知棒，還會陪我看我喜歡的電視劇和動畫片……而這些媽媽都不喜歡，因為糖吃多了牙會痛，電視看多了眼睛會近視，在家里我必須是十足的乖乖好孩子，可是每一個乖寶寶身體里都住著另一個叛逆的自己，不是嗎？

　　沒人。

　　“媽，夏姐姐呢？”

　　“什么夏姐姐，她瘋病發(fā)了，你也想跟著瘋嗎？以前跟你說你總是不聽，偷偷去你以為我不知道啊，可是以后不許再去找她了……”

　　我直直地望著她，沒說話。

　　“你一向聽話，這次也聽媽媽的好嗎，她發(fā)起瘋來很危險的……”

　　后來，很長一段時間，我放學(xué)還是會繞去她家，只是再也沒有再見過她。有人說她被那個哥哥接到外地一起打工去了，也有人說哥哥拋棄了她，她被送回了娘家……

　　二

　　初一的時候，奶奶去世了。毫無預(yù)兆。

　　幾年前，奶奶中風(fēng)，從此以后，我看到她就好像永遠(yuǎn)是那個樣子。呆呆地坐在輪椅上，眼皮耷拉在渾濁的眼球上，爬滿皺紋的臉就像覆在面頰上的一張皮，滑膩而冰涼，嘴角的涎水拉成長長的晶瑩剔透的絲，呻吟和咒罵不時地從那兩片薄唇間迸出，枯瘦如雞爪的雙手不自覺地顫抖著，她靜靜地坐在那兒，身上散發(fā)著朽木和泥土獨(dú)有的腥氣。過了許久之后我才明白，原來那就是死神的氣息。

　　奶奶走的時候，是夏天，我還在學(xué)校，等我請假趕回去，她已經(jīng)入棺了，我沒來得及見她最后一面。這些年過去了，她的面目越來越模糊，每當(dāng)我想起她的時候，我腦海里總是浮出這樣的畫面：清晨柔軟的陽光在水面上微微躍動，鳥語陣陣，奶奶一手拄著拐杖一手牽著蹦蹦跳跳的.我，清亮的童音里間或夾雜著幾聲低咳，小路的盡頭傳來郎朗書聲……

　　三

　　高三那年，他走了。

　　我曾無數(shù)次問自己，到底看上他什么了？投籃時帥氣干脆的動作、自信明朗的笑容？走路時不拘一格的姿態(tài)、微微擺動的衣袂？抑或是睡覺時安靜恬淡的睡顏、黑白相間的頭發(fā)？他不認(rèn)識我，我也不認(rèn)識他，我只知道他籃球打得很好，坐在靠窗的位置，上課喜歡睡覺。

　　現(xiàn)實真的不如小說中描述的那么美好，我們沒有一次偶然的邂逅，也沒有幸福快樂地在一起。某一天，籃球場上再也沒有見到他的身影，經(jīng)過他教室時熟悉的位置上卻是陌生的面孔。我想要去找他，卻發(fā)現(xiàn)我對他一無所知；我想隨便拉個同學(xué)惡狠狠地質(zhì)問他的去向時，卻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已經(jīng)高三了，早已沒有了如此放縱的權(quán)利。

　　總有一些人，或男或女或陌生或熟悉，他們在我們的世界里默然駐足悄然離去，你看的見卻無法改變。事實上，我們過的每一天都是在創(chuàng)造歷史，而那些曾經(jīng)出現(xiàn)在我們生命里的那些人就是歷史長河里的小浪花，我們所能做的，就是踏著浪花，奔向各自的大海。那些人，或許消失不見，或許從未離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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