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心已被你解了凍散文

　　有些景物四時都可以看到，有些景物不是四時能看到，只出現(xiàn)在某一個季節(jié)，更有些景物，短暫得只在一年中的幾天甚至只有一天里看到。我們有時千里迢迢去看景物，因為錯過了時機，只能失望而返。如最著名的浙江錢塘江的大潮，黑龍江漠河的白夜，可惜我都沒有機會去過，即使其他季節(jié)也沒到過那兩個地方，所以不能去描摹那異常壯麗的自然奇觀。

　　但我的家也有一個每年中只能見一次的自然現(xiàn)象，那就是春天解凍時的開江。北方的江河都有這種現(xiàn)象，但我的家鄉(xiāng)位于中國最北的大江，黑龍江上游與中游的分界處，所以開江的時間最晚，開江的景象最壯觀。當代詩人艾青曾有詩：

　　被從各處匯集攏來的水潮所沖激，/江水泛濫了——/它卷帶著/從山項崩下的雪堆，/和溪流里沖來的`冰塊，/互相拚擊著，飄撞著，/發(fā)出碎裂的聲音流蕩著；/那些波濤/喧嚷著，擁擠著，/好像它們/滿懷興奮與喜悅/一邊捶打著朽腐的堤岸，/一邊傾瀉過遼闊的平野，/難于阻攔地前進著，/經(jīng)過那枯褐的樹林/帶著可怕的洪響，/洶涌到那/閃爍著陽光的遠方去了……

　　春天，在中國傳統(tǒng)的記載中，是“立春之節(jié)，初五日東風解凍”，而在有些地勢高的地方，就會看到白居易感慨的“人間四月芳菲盡，山寺桃花始盛開”，我的家鄉(xiāng)地勢并不高，但緯度很高，春天也就來得更晚，雖說“春江水暖鴨先知”，但天下的鴨子不會跑到大江大河里去冒險試水的涼暖，我們這里總是人類自己去江邊張望春天的進程。

　　開江是一個漸進的過程，四月中旬行走在凍結(jié)的江面上的中俄國際間汽車運輸就停止了，代之以不用軋壓冰面的氣墊船，堅實的冰開始出現(xiàn)裂縫，沿著裂縫，陽光用溫暖的撫摩使堅冰感動而落淚，因落淚而溶解。在嚴寒的日子，極度的酷冷，艱苦的環(huán)境使整個江面團結(jié)成一塊無縫的整體，如今磨難過去了，環(huán)境好起來，團結(jié)的冰卻瓦解了，分裂成了無數(shù)的個體，每個個體又朝不保夕地縮小。

　　不知不覺，人們眼中的黑龍江，水面的面積大過了冰面的面積，可以聯(lián)結(jié)相通，但這不是開江，開江是指整條江的貫通，從上游一直向海中流入的無阻攔通暢。

　　泊了半年的船，久未被光顧，開始有了出入的人影，機器被發(fā)動起來，船員修理各個部位，擦試艙門、窗戶和甲板。黑河碼頭只有輪船，而且不是漁船，所以只有機器轟鳴，卻沒有其他碼頭曬網(wǎng)、織網(wǎng)的繁忙景象。

　　有航標船、漁政船，有拖輪，有渡船，有駁船，軍用巡邏艇、登陸艇則停泊在軍港之中，現(xiàn)在沒有亮相，開航之后才能抵達，所謂“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”。

　　也說不準是四月末或五月初的哪一天，江面突然上漲，象龍脊一樣露在外邊伸懶腰的大島變短了，變得沒有頭尾了，滿江盡是白花花的冰排。

　　之所以取名冰排，就是說冰塊一個挨一個按著順序擁擠而下，挾排山倒海之勢，雄糾糾、氣昂昂排闥直入、排門而出。

　　冰排大者四、五米長，寬和高都逾尺，小者只是一束冰棍，在冰排空隙，裹挾著木屑。柴油浮了一層，這在我們小時候是沒有的，那時的江水非常干凈，沒什么雜質(zhì)的。小學生們在第二節(jié)與第三節(jié)課間休息的十五分鐘里，會成群向江邊狂奔，撈起幾根冰柱放在嘴里，咯嘣咯嘣吃下去，就象吃的是美味可口的糖果，吃了還不滿足，還會用隨身的手絹兜上滿滿一下子，四角系成扣，帶著跑回學校上課，在桌膛里趁老師不注意，放在嘴里吃一塊，速度跑的慢沒有去江邊同學，就會悄悄向他索取，他故意自己做出大嚼的動作饞別人，而不痛快地給別人，有的同學就會把手舉起來，做向老師告狀的架勢，他怕了，只好分給一根，其他同學也效仿起來，舉起的手如一片森林，他只好拿出兩根，其余連手絹包都奉獻出去，任由別人去分。老師寫板書時下面就一陣爭搶，女生即使直流口水，也不敢索要，更不敢告狀，怕犯眾怒�，F(xiàn)在的冰卻絕沒有一個人敢吃上一口了，孩子們只是用腳對著巨大冰排的邊緣使勁踹上去，每腳落下去，一角冰排嘩地四散而分，離開母體，變成一柄柄冰冷冷的剔透的利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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