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木匠父親隨筆散文

　　改革開放初期，鄉(xiāng)下人還沒有大量涌入城市，一些年輕人還沒有真正找到賺錢的門道。就拿父親來說，那時可干過許多苦力。

　　上世紀(jì)80年代，家鄉(xiāng)人流行蓋土房子，就要用一種特制的木模打土墻。父親就開始給人打墻；需要大量的瓦，父親就隨村里的老把式牛大叔一起燒窯。燒窯是個苦力活，要挖土、和泥、制胚、晾曬，最后才能入窯燒制。因為父親常年在窯廠干苦力，不論是冬夏都要光著腳丫子和泥，長期泡在水里，后來落下了風(fēng)濕病。

　　那時的土房子都需要做木架排椽子，需要大量木匠，父親就又學(xué)會了木工手藝。此后的十多年光景里，父親就走村串鄉(xiāng)，哪家蓋房子，就必定請父親去做活。房子的木架做好后，又接著做窗子，做房門，做家具。因此，父親一年四季都不會閑著。盡管那時的工錢每天只有兩三元錢，但父親卻養(yǎng)活了我們一大家人。

　　每年剛剛過完年，父親就用一個大紅木箱子裝上他的一大堆工具。什么錛子、斧子、刨子、鑿子、手鋸、拐尺、墨斗……雖然只是在相鄰的村子里，但有時十天半月才回來一次。每次回來，父親都是滿頭沾滿鋸末和木屑。但見了我們總不會空手，在鎮(zhèn)上的小賣部里買一些糖果花生小零食。老遠的就喊我出來迎接，見了我就仿佛是相隔了半個世紀(jì)，用他那茂密的胡茬在我稚嫩的臉頰上蹭。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從褲腰里掏出他掙回的血汗錢，笑呵呵的交到母親手里……

　　那時候，父親盡管只是個木匠，卻令許多無所事事的年輕人羨慕不已，因為在鄉(xiāng)下，只有木匠才能用自己的智慧和手藝賺到錢。父親不惜花大價錢買了臺電刨子，此后就更是如虎添翼，不僅快捷省力，而且方便有效率。

　　隨著經(jīng)濟的飛速發(fā)展，大量的年輕人涌入城市，農(nóng)村里蓋土房子的人已漸漸消失，取而代之的便是一幢幢明光閃閃的小洋樓。即使原先的木式門窗也搖身一變成了不銹鋼或鋁合金門窗；誰家娃娃結(jié)婚也很少再請木匠做老式的.木工家具了，都買時尚家私。這對父親原先活路寬廣的木匠手藝帶來了極大的威脅。尤其近幾年，父親年歲大了，過去的木匠手藝也停滯多年。就連多年不用的工具也銹跡斑斑。每每農(nóng)閑，父親還是不忘翻出他的一大堆家計來，好一番打磨才又依依不舍的放回箱子里……

　　只是偶爾有誰家來請父親，父親就顯得異常興奮，開動那久違的電刨子。細心地做好后卻從來不收錢，別人拿走后，父親還會在身后意味深長的叮嚀說：“下回有啥活需要幫忙的，你就盡管言傳。”

　　還是前兩年的臘月天，父親趕集回來，一下子來了“靈感”。原來他見集市上竟然有人賣起了小型的木式用具。諸如鍋蓋、案板、鞋架、小桌子什么的，一些在外打工的年輕人，回來過年，居家過日子可什么也不能少，若來趕集，碰見了就會慷慨解囊，而且價格不菲，銷售很快。

　　此后，每到農(nóng)閑，父親就會重操舊業(yè)，做起他那久違的木工活來。做好許多小家具，用油漆漆得色彩艷麗光可鑒人，有的還會畫上惟妙惟肖的圖案。存在一間閑置的屋子里。每到臘月天，就拿到集市上去賣。

　　每到年關(guān)，父親都會賣好幾千塊。當(dāng)父親數(shù)著他用自己的手藝賺來的錢時，總會感慨地說：“還是古人說得好：‘良田千畝，不如薄技隨身啊’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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