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紅娘散文隨筆
最先知道“紅娘”是一個非常可愛的人物，還是源于王實甫的《西廂記》。
《西廂記》中紅娘在全劇本中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，和以往文學(xué)作品中的媒婆形象大大不同。早先一直覺得紅娘就是媒婆，他們的作用無外乎是促成一對人兒的婚姻，世間多一個家庭組合。而且媒婆在我的感覺中也很特別。她們見識多廣，飽經(jīng)風(fēng)霜，穿著大紅綢緞的外套，扎著老婆婆似的把盞，頭發(fā)油光發(fā)亮。她們通常手上握著一方嬌小玲瓏的手絹，蘭花指高高翹起。臉上三角區(qū)的地方長有一顆圓圓的，小小的黑痣，走起路來風(fēng)擺柳一樣婀娜多姿，把肢體的“三道灣”表現(xiàn)得不勝妖嬈。當(dāng)然必須還要帶上點八卦，說話尖聲細(xì)語，巧于言辭，察言觀色，左右逢源，字字句句極具說服力，處處體貼婉轉(zhuǎn)。她們說話時往往能攪起一湖池水，嫵媚之中透出酸溜溜的拍馬……
《西廂記》中紅娘扮演了一個重要角色。她不是靠自己的不爛之舌謀取生活的經(jīng)濟來源�！段鳌分械募t娘是鶯鶯的一個婢女，如果沒有這個婢女，鶯鶯和張生就不能飛箋傳情，不能在后花園中幽會。《西》中的紅娘，勇敢，坦率，機智而且非常真誠。給人留下的印象極其深刻�？戳恕段鲙洝凡蓬D悟，原來紅娘和媒婆其實有著天壤之別的。知道了二者的區(qū)別，也就不再反感自己作為紅娘中的一份子。想來能為別人了卻心愿，為自己謀得額外的十年陽壽也是件很愜意的事情。
記起去年入秋時二姑交給我一項挺重要的任務(wù)，讓我去做紅娘。
這件事對我來說比較棘手。
我不能口若懸河，滔滔不絕。我不能像媒婆那樣能說會道，把地球說得顛倒過來，把白的說成黑的，把方的說成圓的。好在二姑說現(xiàn)在的紅娘好當(dāng)，孩子們自由戀愛，水到渠成，媒人僅僅是一個形式，一個過場了。
于是我大著膽子當(dāng)起了紅娘。
早晨說好六點出發(fā)，還不到五點我就醒了。睜開眼，天還沒怎么亮，一骨碌翻身起床，忙著收拾好自己就和表弟出發(fā)了。
外面小雨淅淅瀝瀝，不一會兒大了起來，風(fēng)吹的胳膊起了雞皮疙瘩�！岸嗽麻g亂穿衣�！蔽抑淮┝艘患院竦娜棺樱觳埠屯榷悸对谕饷�，而且有點暈車，不敢將車窗弄得密不透風(fēng)。一路上被小雨洗過的秋格外清爽，還沒有發(fā)黃的稻子在秋風(fēng)細(xì)雨中頻頻點頭，小草也沒有凋零，依然生機勃勃。秋還不深，蕭瑟寂寥還不曾到眼前。又有一對新人將在美好的金秋十月走進(jìn)圍城，替他們感到高興。促成一樁婚姻，便是向佛陀走近了一步。大慈大善之事多做有益。
一路上思考著那兒會是怎樣的場景？我該怎么做？婆婆交代我說，今天可以做一次啞巴，什么也不要說，什么也不要做，只要我去了就可以。啞巴也很難當(dāng)吧？我想。畢竟我不是啞巴。
我只當(dāng)作是一次短途旅行，出門見見世面。風(fēng)絲絲斜刮著，透過窗縫把雨點送入我懷中。冷得很，后悔沒有穿厚一點。我緊抱著雙臂一聲不響地看著外面搖曳的植物。不算很遠(yuǎn)。四十公里不多會就到了。六安到合肥三十里的地方和我們家的風(fēng)俗差不多，不是我想象的那樣不能溝通。不過，我除了對別人微微露出一點笑臉，就再也沒說過話。無需多說。婆婆說的。等待，還是等待。我站在三十鋪這個地方，看規(guī)劃齊整的一幢幢房屋，突然產(chǎn)生一種原始的、幼稚的不可思議。剛才還在家中，現(xiàn)在眨眼的功夫就到了這個我從沒有來過的地方，坐在一戶人家中，看陌生的.臉龐。不，以后就是親戚了。這不是很奇怪么？紅娘的作用實在奇妙。雖然我的功勞不大，但是兩個人的相知相伴卻少不了我，至少在這個家庭中。
終于熬到返家的時間了。車子開得很快，車窗拉得也大。人比去的時候要多了許多。我只能斜坐在門附近的墊子上，屁股搭上半邊，任細(xì)雨打濕我的裙子，淋濕我的腳踝。心中默想，即便不說話，這個紅娘當(dāng)?shù)靡餐﹄y受。
《西》中紅娘的形象又躍至腦海最前沿。難怪人們都說紅娘是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，難怪一對新人走進(jìn)圍城的時候，紅娘要增壽十年。原來，做紅娘也很辛苦哦！像我，不做聲已經(jīng)覺得苦不堪言了，如果碰到雙方有事情需要周轉(zhuǎn)，豈不更暈頭轉(zhuǎn)向？
二姑一家人都忠厚老實，木訥少言。二姑讓我全程陪伴那些專程陪姑娘來定親的人，好好招待她們，讓她們滿意，讓她們放心。
回到家后發(fā)現(xiàn)二姑早已將各種小吃甜點和水果擺滿桌子。一陣簡單的寒暄，我?guī)е蠹覉F(tuán)團(tuán)而坐。不過我依然不多言語，只聽著她們自己天南海北說些打工生活的趣事，輾轉(zhuǎn)遷徙的旅途見聞。她們的方言和我們不同，話語也較快，為了禮貌，我必須側(cè)耳傾聽她們說話，以免到時候一點兒插不上嘴。所以，我聽話的時候很認(rèn)真。好在人家也不刁難我，并不問我一些很私人的問題。
聽話的當(dāng)兒，我一會為她們添加零食，一會為她們倒水，一會又忙著到廚房削蘋果。好不容易挨到中午，表姐低聲對我說，今天的飯局由我來安排，到某個大酒店，我一個人陪伴她們。我傻了眼，可是婆婆也說沒什么大不了，要不是婆婆有事，今天的這個難題決不會要我來做。我?guī)е恍腥藖淼礁浇木频�，點了菜，上了酒。我輪番著陪她們喝酒，雖然她們很少有人喝酒，但我必得盡地主之誼。兩圈下來，雖然酒喝得不多，還不到一瓶，但卻凍著了。肚子里灌滿了冰涼的啤酒，加上早晨時候有點受涼，于是吃飯回來的時候便覺得腦袋發(fā)懵，瞌睡，疲倦都襲上來。我坐在一邊只想打瞌睡，可憐我那個只休息了四個小時的腦袋都大了，眼皮也沉重起來，但是還得硬撐著陪著她們。定親的熱鬧終于過去，晚上我便發(fā)燒了。不過想來，即便感冒，也是值得。
《西廂記》中的紅娘可不是像我這么個當(dāng)法。紅娘伶牙俐齒，據(jù)理力爭。她積極為鶯鶯和張生爭取結(jié)合的機會，反駁老婦人的封建思想。而且，在那個時代中，扮演鴻雁傳遞書信，本身就很美。或許是因為得不到，因為重重阻隔，所以鶯鶯和張生的愛情更顯珍貴，而紅娘的角色也更顯重要了。哪里如我？可有可無一樣的人物，純一個傀儡，一個外在形式的傀儡。兩個人的愛情非得摻和進(jìn)紅娘的因素才能締結(jié)成婚姻么？此紅娘非彼紅娘，紅娘存在的意義已經(jīng)大打折扣了。不久以后，或許“紅娘”這個名詞只會出現(xiàn)在影視或者文學(xué)中了。但愿如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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